2010年12月14日 星期二

【新聞人語】半年了,還是四個字,勿忘初衷



文/FK (報業記者)


五都選前一個半月,在同事們吃宵夜的場合,我很誠實地當著同事和長官的面說:「對政治不感興趣,也可以當政治記者嘛?」、「誰當選對我來說,一點都不重要啊,到底有誰要看這些新聞?只有政治圈的一小搓人才會看吧?」

當場被幾個同事和長官給吐回來:「那你認為什麼才叫做政治新聞?!」整個晚上被圍剿個不停。

是啊,進入報社當菜鳥,已經半年了,我一直都在思考這件事。我討厭政治口水、黨內鬥爭,也討厭選舉期間雙方陣營互揭瘡疤的那種醜態,更討厭政論名嘴操著充滿意識形態的語言擾動民眾心緒,我總認為那些鄉民的語言只是愚民的思維,是不理性的代名詞,與我何干;甚至想著,是不是該調線還是離開,這份工作真的適合我嘛?

直到選前發生紅姨(鄭弘儀)爆粗口事件,得認真監看政論節目,才有了改觀。

記得某天看完紅姨節目,發稿回去後,接到長官的電話,罵我沒把新聞搞清楚,抓不到重點。當晚心情糟到透頂、整夜睡不著,不斷想著:「這麼無聊的口水和新聞,我到底為什麼要關注?!政治記者難道就是要寫這些東西嘛?」

事後發現我的想法錯了,完全的錯了。因為即便不認同,但試著理解、瞭解,對記者來說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,比如,這就是所謂的「庶民政治」,而這件事情何其重要,影響至大。

政論名嘴之可以發揮這麼大的影響力,是因為民眾需要在複雜的政治圈裡,找到一個寄託,尋一個在平常遙不可親的政府、政治人物之外的一個發洩的窗口;因為那些在我原本聽來、看來極為愚蠢的政治言論與批評,其實和一些底層民眾的生活經驗有切實的連結,而那些看似不成理由、沒有依據的抱怨、充滿髒字的語言,往往是小老百姓最真實的反應。

過去我經常認為政府官員沒有站在平民、弱勢者的立場發想,才會讓弱勢者不得不以激烈的形式展開街頭抗爭、表達訴求;政府只會以「專業」的口吻草草搪塞弱勢者需求,我認為這是政府的傲慢。

可是,我用「這就是愚民、鄉民」的角度來看這些call-in進入政論節目的老百姓們的發言,又何嘗不是一種傲慢?

在都會住得太久,我或我的朋友們,已經習慣從台北觀點看世界。就像這次陳致中在高雄以第一高票當選市議員,很多人狂罵,認為南部人就是沒水準,才會選出「這種人」,南部鄉親根本就已是非不分、沒有黑白。但我還是認為,陳致中即便打著悲情、政治迫害牌,主訴「投給致中就是支持阿扁」博取了三萬多張的選票,問題不是南部選民到底有沒有是非或有沒有水準,而是這三萬多名的鄉親,到底是在什麼樣的情緒與感情下,選擇投給陳致中?也許這跟在都會區的我們,選擇投蘇蔡或選郝朱的道理無異。

這次下鄉蹲點一周,長官也講得很白,就是讓你們「野外求生」;一開始是茫然的,對地方不熟,光是要看地圖騎大老遠的車,就已經冷汗直流,再加上每天都緊張擔心自己發不出觀察稿,在台中的前幾天,每天都有活在地獄裡的感覺,還好後期遇到地方資深的記者大哥照顧,給了我很多意見和值得觀察的點,情況轉好。

回來之後,看選舉就不一樣了,一切都變得有趣、充滿玩味空間。突然之間,變得對政治,那當中的算計、權利與資源分配著迷;想著地方的派系政治生態將如何改變……,我也害怕起來,這種著迷算是什麼?是我個人覺得有趣,因為開始看得懂了?還是因為理解了,這些事情會對多少民眾產生影響,而覺得重要?

如果是前者,我是不是只能變成一個政治狂熱份子,而不是一個好的政治記者?如果是前者,我寫的新聞,是不是也只是給那政治層峰的一小搓人看,或者,如果寫得不錯被長官稱讚、用來自爽而已?

一定要極力避免自己變成這個樣子,勿忘初衷啊。

勿忘初衷,這四個字,在進入報社頭幾個月,仍時時在腦中響起,經歷了一場選舉後,才驚覺,當局者迷,應該要退回來一點,作一個入戲的觀眾,而不是一個狂熱份子。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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